这里是高棉邦联的第三大城市——云壤。云壤——又被汉人称之为西港城，是高棉第二大港口所在的城市。这座城市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至高棉历史上的第一个女王，而西港的兴起也是发生在高棉第一大港——东港的陷落之后。

(资料图)

碧青色的海水、乳白色的沙滩，银鱼色的海岸线一直划到了熙熙攘攘的西港县。风帆与桅杆起伏成山峦，来来往往的商船挂着各色的旗帜停泊于此；岸上，或矮或高的建筑星罗棋布，云壤几乎一片平坦，只有城北有座小山，山脚下是金灿灿的佛塔和宏伟的南式佛寺，这便是豆蔻山脉一直通道到海边的注脚。

云壤的大街上，你几乎能看到任何民族、任何国家的人。且不说跟着北洋的商团来闯南洋的高丽小伙儿，那副腌菜味儿的撇脚口音和精瘦的身材，单单是来自高丽南部——古称新罗的女子，主动或被动来此谋生的就有不少；这里虽不上东港那般繁华，但“欧洋鬼子”尼德兰人也还是闻着味儿来这里寻求暹罗的贸易；这里光是不信永生天的教派，甚至都能凑一桌麻将，西派回回教都是老熟人，北直隶的开封府现在还有着汉派回回教的清真寺呢，西欧的西上教徒倒也来过这儿，跟西上教不对付的新上教派也有教徒在此侨居，倒是八百年前就不跟西上教搭伙儿过日子的东上教派在这儿似乎没什么人信，最多的还得是信佛的。

信佛的倒是也分信永生天的、跟不信永生天的；在南洋还别不乐意，宗教神学是这里日常生活和文化政治离不开的话题。汉传佛教自“乙汉”明帝传入以来，到“乙汉”拜永生天教的创立与兴起，汉传佛教的确经历了一个野蛮生长的窗口期——直至被官方认可的拜永生天教“招安”接纳。拜永生天教经过了其数个教团教派的发展，形成了神奉天子、心读儒法的教条和一个尊永生天为至高唯一神，而永生天子为其在汉土的唯一代言人，而大汉天子为永生天子的唯一人间转世这一“三位一体”理念。

佛是永生天在天竺土地上的代言人，这毋庸置疑——虽然这是汉人恩威并济下大家所达成的共识。这辈子受苦受难坚守所谓原教旨信条有什么好的呢？在南洋里，近在天竺的佛只能让你到下辈子永享极乐，可你只要承认永生天子在你的土地上说话也管用，你这辈子就能预支一部分下辈子福分。

当然了，在南洋、信不信永生天是钱袋子嘴皮子的事儿，只要承认了、咱就是同教同宗的亲兄弟；但用不拥护高棉、认不认同民族可就是枪杆子打不打掉脑袋的事儿了。《佛教徒爱国者法案》就是高棉邦联之前宣布推动的一则重量级的规定，“所有高棉佛家僧侣要向永生天起誓，拥护高棉联盟大会的决议，宣誓效忠于高棉最高邦联议会，直到国体变更、政体变动或此法案废止。”法案颁布之后，那些拒誓派佛教徒就一直怂恿高棉各地民众起义暴动；之后形成的南传佛教高棉爱国者教宗宣布拒誓派僧侣是异端——谁让在这个时代里，总有宗教信仰需要接受考验、总有民族观念需要形成认同。

他叫康明，他终于别了这艘大船，来到了岸上。康明背着提着一套绘画工具，跟着他的叔父还没等下船，就跟他的叔父走散了；一个从岸上穿帮忙搬东西的佣人连忙招呼着另一个看样子是南洋的人帮忙来给这个公子哥儿把东西搬了下去。

“您是哪家公子来着？”他把重物拎在手上，打发另一个南洋模样的人继续上船卸货，“您也受累，我领您去领事馆登记去。”

“我是康明，本船队主家，是我叔父。”

“失礼了、失礼了。”他把提着东西的两手向着一起有那么意思的一凑，算是简单一拜，“康大人公务缠身、康主家想必也是大忙人一个。”

“属实。”康明点了点头，用着不太熟练的汉语和略显奇怪的腔调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复着。

“康主家这回来西港——想必要把这批货出手再走罢，那可得些时日了。”

“没错。”康明停了一下，换了一只手。“家父只是过境，不做停留。”

“哎哟哟——”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康明后，等了一步。“是咱没眼力见了，公子提不了了您知会一声。”他说完又假模假样地示意了一下，“那公子您是要——”

“不必了。”他抬起手瞟了一眼刚换下的手，顺势理了一下鬓边的头发，“我随叔父一起，最后回大汉。”

“大汉好啊，还是大汉好。”他突然附和感叹了两句，突然没了话题。

康明看着异域他国的街道，仿佛若有所思，想说点什么；可到了嘴边，变成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大汉领事馆，还远吗？”

“不远了、不远了公子，看见最北处立着个雕像的广场了没？广场前面那条街沿着过去就是那气派衙门了。”他也看出康明是第一次来西港，便问了起来，“公子坐这趟船来，可是在西洋学画吗？”

康明自顾自点了点头，也打开了话匣子，“回回教的圣城，在那边学画；欧洋画，用油、明艳各色的料来画。学成归来，回大汉画。”

他仿佛也是提起了兴趣，“小人也是多一句嘴，不过也是好奇得不得了。”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公子您说像您这样在西洋甚至欧洋留学归来的，怎么回大汉怎么呢？”

康明一时间好像也没听明白这个问题，“你接着说，你想说的，说明白。”

“哎——小人就是说，万一有那不学无术的歹人，说自己是在欧洋学到的欧洋画。公子若是去大汉宫廷还是执政官公署做个御用画师，让这种仅靠一张嘴胡说占便宜、顶了您可还行？”他抬了抬手中的东西，“别说，您这学画下的功夫可真深，万一官家的人没有个眼力，歹人又在胡吹自己留洋经历比您跟好，学得更地道，那该如何？”

“这事不怕。”康明笑了笑，摆了摆手。“上了大汉的岸，有规定的口岸，都有办留学证件的。第一步、花钱约见留学面试官，面试你是否留学，在某国某地；第二步，别的留学归国，情况我不清楚。但是绘画回国，会简单考察的，一些绘画内容。不通过的话也不能认定，你此人在外学习绘画。总而言之，要想证明，得有在外留学，学校或著名老师证明；归国也要证明，花些钱，把自己的经历办妥，无人质疑。”

“公子厉害了，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他停了一下，“您就叫小人阿五罢，马上就到。我帮您搬完过境暂留证件，我去求一下康主家。康主家也是各种商务事缠身，没给公子安排、忙完了。您在西港这段时间就由我伺候着，您观光写生也有个方便。您看可好？”

“可以。”

进了鎏金朱红大门，是个大院；阿五领着康明绕道一侧，从侧门进到了大厅。

大厅侧边前台后面坐着一排几个女招待，个个是圆领大襟的半袖袍裙，下摆一侧开衩到膝上一寸。她看到了侧西门进来了两个人：一个穿着对襟无袖立领的白短衫，下着湘江蓝色短筒裤，裤腿差不多到膝下两寸，看样子是个本地人，穿着倒是给人一种打工做事的感觉，但是浆洗地白净的立领说明他也算个头目或管事；后面的到是像个公子爷，不过穿戴可是有些风格，穿一身米色的宽松褂袍，也是圆领大襟直筒长袖，但下摆刚刚过膝，膝下及脚是穿着欧洋风的丝袜；但他最令人瞩目的莫过于头顶戴的头巾，一副欧洋东岸南岸回回教徒作风，头巾底色是白色，但上面打着细密的红色网格，远远看去头巾的样式像是绯色的；等他走近来，她看见他两袖袖口都系着同色束袖，只不过左手处束袖口向外作出了一个马蹄袖口的样式，想必是个惯用左手的主儿。

（注：湘江蓝，一种由黄血卤晶和铁卤水产生的类似靛蓝色的新兴廉价蓝色染料，此染料发明者声称是湘水女神在梦中告知其制作方法的，其并未将其所谓之黄血卤晶制法公布于世；卤，当时博物素学家认为成酸单素氧化会形成酸，酸与金属单素反应会形成卤，卤晶指卤凝结的晶体，卤水指溶有足够的卤的水体。）

康明跟着阿五来到前台，把包放下掏出了自己的护照和在船上叔父就塞给自己的那个正面阳文刻着“汉领事”的腰牌。她看了看康明的护照，又仔细端详了腰牌一阵子，“您就是康明先生是罢？”

康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咱康大人刚刚派人过来安顿了您的事，这不前脚刚走，”她话在嘴里说着没停，手上便把康明的护照递给一旁的女招待让他办理，“领事馆发出的贵宾腰牌您拿好，我这边领您去看一下咱康大人给您在这后边会馆找的房间。”她说着便绕出了前台，一边的门“吱——”的一声，她走了出来。

“您的护照先不用担心，我们这边先帮您办理，一会儿就送到您的房间去——要我帮您拿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康明的画具。

阿五看了康明的眼色，接着话说道，“我们两个男子，不劳烦女子了。”

她听罢，也是领着他们走在了前面，接着开了腔：“您这属于过境观光，所以手续比较简单，但是在咱高棉云壤的事儿比较麻烦；高棉这边也是一个地方一个政策，我们云壤府的话，外国人若想从口岸入境大部分情况是需要先在国内办理签证的，您这个情况属于自外国归汉，属于暂时过境，一般要求每天中午之前来领事馆相应部门报到的——奴多一句嘴，您知道在哪吗？”

“小人知道，小人可以领咱家公子去。”阿五抢着回答。

“如果您每天报到有困难的话，我们可以给您解决，毕竟您也属于‘贵客’，我们看您这属于过境观光，还是提示您最好找一位本地相关人士，您在咱云壤府观光——写生更畅通无阻。”

她领着康明和阿五从后门出了领事馆，来到后面一处会馆。“这是‘宁波府会馆’，里边儿请。”她带着康明一边进会馆，一边说道，“您这个护照是在南洋侨民事务署的贡城办事处，随着户籍一起办理的，是罢？现在南直隶已经跟南洋方面完成协调了，高棉境内的所有‘汉管区’——就是大汉的租界，统一由交由南直隶新设的宁波府设县进行管辖。”

康明有些迷惑，也只得继续听着。他们在会馆前台做了简单登记，便接着向房间走去。

“意思就是所有之前定居在租界内的大汉侨民，统一视为定居在大汉境内的某县的居民，定居在租界内的他国公民，在移民和归化的问题上，可以视作定居在大汉境内的他国侨民。”她看着康明的不理解，一厢情愿地接着解释道，“总而言之，就是现在自大汉境内来租界更加方便，原则上跟国内旅行一致；其他国家的人才想要移民大汉，没有条件来大汉境内定居的，也可以在租界定居；大汉法律有规定的，有一条就是外国侨民定居大汉境内五年以上可以获得大汉国籍。”她打开门，把康明领了进去，“现在情况是，您不再属于侨民，户籍上您的定居地在高棉泊仁客府泊仁县的‘泊客汉管区’，之前名称是普邻瓯恪府察贡县的‘堤岸汉管区’，一则是府名的汉译名更改了，二则是汉管区的属县发生变动；现在这个定居地是属于宁波府泊客县的；我们一会儿会给您就旧护照开一个证明，和您的护照一起送过来就可以接着使用，我们云壤府没有汉租界，也给你办不了新的，还望您回国自行办理——”

“好！”康明长叹一声，似乎想逐客了。

“不好意思，您的计划是在北洋的大沽口岸上岸对罢？您要是在北洋上岸可办不了南直隶的宁波护照，那我们联系泊仁那边由他们给你办理，邮寄到北洋的大沽口岸可好？”

“好！”康明一屁股坐在床上，“全由你的意思。”

“那需要您支付邮费和一些相关费用，那您准备离开云壤时，我们再详说可否？”

“皆可、皆可！”康明摆摆手，躺在了床上。

康明撵走了那个喋喋不休的女招待，给了阿五一些钱，让他买一些饭并看情况采买些东西来。他打开包，从最里面的口袋拿出一个玉扳指戴到手上，他把箍头巾的圈子取下来，和脱下的大褂挂在衣架上，康明只穿着及膝短裤和长丝袜躺在床上。

“先生，饭点到了，会馆的特供午餐是否有需要呢？”隔着门有人在外喊道。

“要钱吗？”康明没好脾气地问道。

“我们宁波府会馆特供的午餐在全西港价格是十分公道的，原洛阳东都居首席大厨被我们返聘——”

“真麻烦！不必了，再见！”

而她叫玉瑶，是个傣族姑娘，祖籍暹罗。她的家庭老师要教她汉语和汉字，虽然汉语发音她并不熟练，但她一定要擅长阅读汉字、写汉字，甚至要比主角更擅长汉字。

她选了一身最自己最动人的衣服，明天送她的母亲去城北山顶的尼姑庵持戒修行一月，她的母亲信佛，她不光给庵里捐了一大笔香火钱，还要亲自去念经拜佛。一则是她母亲虔诚，二则也是那些尼姑好客。

“瑶儿怎么为明儿准备了这么漂亮的衣裳？”玉瑶的母亲曾是一个道地的汉人。她看着玉瑶准备的衣服，“像一只漂亮的孔雀。”

“阿妈——只有公孔雀才那么漂亮。”她笑了笑。

“不，咱家玉瑶就是那美丽的孔雀公主。”

“阿妈——”她又唤了一声眼前的这个老妇人，“我有预感，明天我会见到属于我的王子召树屯，他会像漂亮雄伟的孔雀那般。”

前一日，船上。他的故事就是这么突兀的又开始了。

“不对，这个幻术我又有点想不起来了，技巧太繁琐了。”康明跟他的叔父尴尬的笑了笑，用着高棉语接着说道；“不好意思叔父，这个相传是记载于一本‘武侯遗书’中记载的读心魔幻术，是我一个汉人同学跟我说的。”

康明的叔父笑了笑，“多大人了，还玩些小孩子把戏？相传武侯留下的东西法力还是很强的。那天琢磨透了再来跟我表演，先回房罢，明天就到岸了。”

康明仍旧戴着那个玉扳指，回去睡觉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喋喋不休的女招待，梦见了直到中午他还饿着肚子等着阿五去给他买的饭。

第二天一大早，船还没有靠岸，康明已经早早地醒了。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他在回忆，也在思考这个扳指。没有人知道出生在欧洋匪冷翠共和国的一代美术大师达·魏西是从哪里得到这个宝贝，康明的美术师傅跟他说，他的祖师爷就是达·魏西。现在康明看着那个扳指，他觉得这可能就是“丙汉”光文帝驱除伪朝、武乡侯三造大汉的过程中，遗留民间的“武侯遗宝”。

康明的老师多次和和他申明，他的绘画一脉相承自达·魏西，但康明却很怀疑，但这经不起推敲；这个故事是这样的：达·魏西曾经收过一个名叫喀尔达农的徒弟，他曾经从达·魏西那里获得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甚至促成了他之后在几率论和其他问题上的成就，康明怀疑喀尔达农一定是学会了某种有效的占卜方式，接着他可能秘密地向教皇透露了些秘宝的存在，以获得了后来的一些资助。

后来喀尔达农又把东西给了康明绘画师傅的先人，他甚至还给康明师傅家族每一代进行了占卜，他们家秘密地遵守一些了规定，后来他的家族躲过了战火，做什么生意总能在一定程度上发财；他们家族由喀尔达农占卜出来的好运一直到康明的师傅为止，据康明的师傅说：如果他把秘宝交给那个来自东方的学画的少年，那么喀尔达农占卜出来的好运还能维持到他们这一代人结束。

后来，康明经过试验，他发现了这个玉扳指拥有神奇的魔力。“难不成我会是世界的主角吗？”康明老是怎么想，但他也只能笑了笑——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笑。而这确实是枚神奇的扳指，当你怀着使用它的强烈愿望反复摩擦它，他会起作用；如果你没有立马睡着，那么这个时间点会成为一个锚点，那么下次你使用它时，如果你立马睡着，你会回到那个锚点对应的时间点，这之中发生的事便好似成为了你的一场梦。如果你没有立马睡着呢，那会发生？

此刻的时间点会成为一个锚点、新的锚点——替换了旧的锚点。

康明习惯性的在来到一个地方前，都试着保存一下的自己的生活。他甚至有些许自责，对于自己的行为——武侯可能使用它一次次重来，寻找着大破曹军的最优解——是为了兴复大汉；而自己却是为了一己私欲，过上更加平稳且合乎预料的生活，但他现在想用它挽回些什么。

在第一次，他中午没吃上饭，就又回到锚点重来。

在第二次里，康明在抵达西港的几天后，陪同叔父参加了一次当地名流和议员组织的晚会——地点在一个议员的家里。他是力挺立马处死一个卖国贼的议员，上午，云壤府议会就此在讨论，是他最后的慷慨陈词让摇摆派投下了处死票；下午，那个卖国贼人头落地；晚上，刺客混入了晚会，杀了他和他的女儿。康明看到了她血泊中的脸，康明觉得靠他可以挽救什么。

第三次，康明告诉他的叔父武侯遗宝的存在，准备演示给他看；第四次，康明回到了演示开始时的锚点，说出了一件他在上一次中锚点之后由他叔父告诉他的一件他理论上不知道的事，说服了他的叔父，取得了他的一点信任，提醒了那位议员。那一次他在晚会开始的日子忙着揪出那个刺客，全然没有正面见她一次，直到他以为可以平安离开云壤，他们走的那天云壤城发生了由拒誓派僧侣鼓动发生的暴动，他们又杀掉了那个议员的一家人。

后来康明得知了，那个卖国贼是高棉的一个德高望重的高僧，他在之前的高棉和暹罗的战争中，数次泄漏军事机密、拒绝宣誓并仗着自己的威望收容被其他拒誓派僧侣。那个刺客就是那个对不起佛陀的僧人的私生女。

第五次，康明又回到了演示的锚点，搪塞过去了他抵达了西港，平淡的日子过来几天后，他打听到了他来的那日她的行踪——他决定再次重头来过；多次尝试后，仿佛直到事情成了定局，他无法挽回；第六次，康明选择去好好认识一下那个之前数次尝试没来得及认识的姑娘。他收拾好东西，没有像第一次一样选择戴头巾，而是买了船上一个水手的帆布角帽；腰间系了条三指宽的装饰腰带，宽松的褂袍在较为颜色不算太单调的腰带下显得上下分明；他系好了两个浅色的马蹄口束袖，掀开褂袍，不放心地提了提腿上的白丝袜；他把炭笔包好和翻氏刮刀以及零钱装在短裤的口袋里。

他把扳指戴在左手上，他用左手拇指在面前不断摩挲着右手拿着画本的皮质外套，他看着玉扳指在自己面前不断闪过，直到船慢慢靠岸。他挥着角帽，不似第一次来此地似的，他喊着“阿五”，他看着那个干练的小伙子将信将疑地走了过来。

“你是阿五，对罢？”康明先发制人，“我，康明。算是你康主家的侄子。了解？”

“了然。”阿五一时间也摸不清康明的脾性，也只能问什么回答什么。

“你、是不是曾，在我叔父面前，毛……毛遂自荐？”康明脑子里本来准备好了计划，怎奈何自己始终无法流利将汉语词汇连续表达，“叔父知道，你是个忠心老实的人。也知道你会，在咱家商会没安排时，主动来揽……来迎客、是会来事的；他让你跟我，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在前几次主动抱大腿的阿五听见大腿自己送过来的这番话，立马喜出望外地连连点头。

“一、你再喊人，帮我去领事馆登记过境，”他说着把行李放在了岸边的地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护照和腰牌；他把腰牌塞到了阿五手里，并把护照拿给他看了看，“我还有要事，你拿着牌、紧跟着跟给叔父办的人，一起办了，有这牌我不去也行。”

阿五点了点头，收好了腰牌、提示了行李。“您接着吩咐。”

“第二、领事馆会给在会馆、开房，收拾出来，你近日，住到外面、我吃不惯会馆请的饭，再在会馆订饭太贵，你愿意的的话，在馆里饭时可以我名义，去用开房送的吃食；第三、你帮我置办两套汉家学生衣服，一套素、一套艳，我的钱都在包袱里，我有数、我今晚回去时，付给你钱。”

阿五瞬间愣住，他有点好奇他面前的这公子，“公子您知道今晚回去哪么？”阿五听了他的话一头雾水。

“忘了、还有第四，拿着腰牌帮忙去，请跟咱主家、要好的议员开个证明，证明我是留学生、过境观光等等。大概内容议员他也懂。”他摘下帽子，重新理了理头发，“我的事，少打听、和询问。”

说罢，康明便向着城北的山走去。阿五看着他的背影，有一丝疑惑、但不敢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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